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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 搜狐专栏
2025-12-17 16:55:5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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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澎湃新闻记者 张成杰

  傍晚六点,夕阳把贵州榕江县古州镇第四小学的足球场染成金红色。董永恒站在球场边,吹响哨子,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,球鞋踩在草皮上发出窸窣声响。

  “今天练传球,记住眼睛要看人,脚要贴地。”36岁的董永恒蹲下身,手掌贴着地面比划出一道弧线。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,干练、精神。上次比赛后,他右膝半月板积液还未完全消退,走路时仍会不自觉地放轻脚步,但示范动作却一丝不苟。

  孩子们开始两两一组练习。一个小男孩用力过猛,球高高飞出场外,砸在围栏上,弹进绿化带。董永恒没说话,小跑过去捡起来,顺手拂去球上的草屑,再轻轻放在孩子脚边,摸了摸他的头:“没关系,再来。踢球不怕错,怕的是不敢踢。”

  三年前,董永恒还是清晨四点就起身备料的卷粉店摊主,每天起早贪黑谋生,抽空挤时间才能踢“野球”。如今,他已是被卡卡、范志毅等点赞“认证”的“董球王”,更是躬身青训一线的启蒙者。他的生活变化,恰是榕江生机的注脚。

  数据显示,“村超”出圈以来,榕江累计接待游客超2600万人次,实现旅游综合收入超296亿元,新增市场主体8766户;床位数从5988个增长至12000多个,4星级标准酒店从0家增加到8家;城镇常住人口增加近10000人。

  榕江正以“村超”为抓手,探索出一条富民之路。

  在球场边踢球的小孩。本文图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张成杰 摄

  比数字更深刻的,是人心的转变。过去,榕江人羞于谈家乡,怕被说“穷”;如今,他们挺直腰杆说:“欢迎来我们榕江看球、吃粉、穿苗衣!”本地青年不再盲目外出,而是思考:“我能为家乡做些什么?”外地人也纷纷来此定居置业。

  当流量涌入、赞誉纷至,榕江也面对着一道更深刻的考题:如何在加速发展中,稳稳接住那份让“村超”破圈的纯粹与自发。

  足球打开了门,但门后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书写。

  热爱

  董永恒出生于榕江县忠诚镇——一个以牛瘪火锅闻名的小镇,距县城仅约十分钟车程,四周群山环抱。榕江县城与忠诚镇分别位于横贯东北至西南的万亩车江大坝两端。

  这片由多条河流交织而成的冲积平原地势平坦、视野开阔,天然适宜开展群众性体育活动。拥有七八十年传统的榕江足球,正是在这里生根、发芽和生长。

  董永恒成长于教师家庭,自小在学校操场打滚,乒乓球、篮球都曾涉猎,却对足球情有独钟。2002年中国国家队闯进世界杯,全民狂欢的浪潮席卷榕江。家电门店的电视机集体直播赛事,街头巷尾挤满看球的人群。这些场景让董永恒对足球的兴趣升华为热爱。

  彼时的榕江,县城仅有县一中和县二小这两个球场,它们承载着无数少年的足球梦。放学铃声一响,四周是水泥地的下陷篮球场就会变身“迷你足球场”。四人一组,十几组轮流上场。没有专业裁判,摔倒了只需一个手势,所有人都会自觉停赛。装备更是简陋,磨平鞋底的胶钉鞋、班级团购的球衣,就是少年们逐梦的“战衣”。他们模仿着卡卡、罗纳尔多的动作,在奔跑中享受纯粹的快乐。

  这种全民参与的足球氛围,贯穿了董永恒的学生时代。初中时,班级间的足球赛无需老师组织,同学们自发组队、自行筹备。上榕江一中(当时兼有初高中部)后,董永恒已能带队挑战高中生,“有时还得让他们球”。

  2009年,他考入贵州民族大学,本以为足球将渐行渐远,又因榕江师兄的邀约加入校队。起初,他因“野路子”踢法和体能短板被教练冷落,整整一年“坐穿”替补席。但他坚持出席训练,课后琢磨战术,通过一场场“野球”积累实战经验。他逐渐理解到:真正的足球不止于脚法,更在于对比赛的阅读与团队的协作。大二起,他跻身主力。大四时,他随队夺得特步中国大学生足球联赛贵州赛区冠军,并代表全省闯入南大区赛——这是他“村超”之前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。

  毕业后的董永恒,换过几份工作,从典当行职员到接手姑妈的卷粉摊,生活忙碌却从未放下足球。大学时他就已入选公益性的榕江县队,队员们凭着家乡情结和足球热爱聚在一起,外出参赛只求保障基本吃住行,即使毫无报酬也沉浸其中。

  2023年“村超”启动报名时,他和从小一起踢球的村民组成球队参赛,没人预料到这场乡村赛事会掀起全国热潮。

  “村超”并非职业联赛,而是由村民自发组织、以村为单位参赛的草根赛事。董永恒所在的忠诚村队,队员是教师、工人、小商贩。他们白天上班,晚上抽空训练,毫无报酬。“最初只是图个热闹,直到打进八强,大家才认真起来。”他说,没有高薪激励,支撑他们的,是对家乡的荣誉感。

  出圈

  2023年5月至7月,在贵州榕江举行的“村超”赛事火爆出圈。代表榕江县忠诚村足球队出战的董永恒,单刀射门,头球攻门,远距离吊门,还通过角球直接射门得分。他凭借13轮比赛打入15粒进球的表现,荣膺“村超”射手王,夺得金靴奖,声名大振。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“球王”。

  董永恒真正感受到“村超”的影响力,是在范志毅到访的那天。午后三点的烈日下,往常鲜有本地人光顾的球场被外地游客挤得水泄不通,跑道上寸步难行。他骑摩托车经过桥头,看着人山人海的场景才猛然发觉,这场乡村足球赛早已走出榕江。

  “村超”的走红,给榕江带来了很大的变化。经济层面的改变最为直观,董永恒曾与姑姑合开的卷粉摊,“村超”前每月收入几千元,客源以本地人为主;“村超”火了之后,最高峰月收入飙升至三万元,外地游客络绎不绝。现在他虽不再参与经营卷粉,但姑姑和家人打理店铺仍能获得可观收入。县城原本冷清的街区,如今牛瘪火锅店、苗绣工坊、“村超”文创铺鳞次栉比。

  足球事业的发展也很明显。2020年前,榕江县连一名专业足球教练都没有。如今每所中小学都建有标准球场,配齐体育教师和青训力量;踢球的孩子成倍增长,小学女子足球队更稳居全省同龄组前三。董永恒考取了D级教练证,受聘为古州镇第四小学、忠诚中学等多校足球顾问,并自建训练场,开设公益课与寒假培训班。

  “我想和手机争夺孩子,”他说,“足球不只能锻炼身体,更能教他们合作、坚持和尊重。”

  董永恒的生活也因足球愈发充实。他和队友合伙开了牛瘪店和餐饮店,将足球情怀融入小店生意,闲暇时则专注青训。看着孩子们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,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。“球王”称号对他而言,不是光环,而是责任。他希望弥补父辈“代表县里踢球机会稀少”的遗憾,更盼着有朝一日出现榕江培养的球员代表国家征战赛场。

  “只要保持初心,‘村超’就不会死。”他说。2028年“村超世界杯”将落户榕江,而他的梦想朴素而坚定:让更多孩子爱上足球,让榕江的名字,因热爱而非落后被世界记住。

  很多人质疑“村超热”会过去,但在董永恒看来,榕江最大的魅力,正在于源自民间的纯粹——老百姓的热情、对足球的赤诚、与苗侗文化的交融。“只要不偏离这个核心,不盲目追逐商业化,‘村超’就能一直活下去,越活越好。”

  守护

  当董永恒在绿茵场上奔跑时,球场边总有一个同样被镜头追逐的身影——大家亲切唤作“西瓜妹”的熊竹青。

  2023年初夏,当地村民自发组织的“村超”开赛,熊竹青抱着两个西瓜去了球场,没有刀具,她就用手掌作刃。“来来来,免费吃瓜,多的是!”

  熊竹青回忆,当时没想太多,只是“想参与一下”。没想到,这一抱,抱出了伴随至今的“西瓜妹”的名号。

  2023年到2025年的赛事期间,熊竹青成了球场边最热情的“补给站”。“虽然我们的东西不值钱,但是我拿出了家里面最好的来招待贵客。”脐橙、西瓜、百香果、黄瓜……当季的山野风物,被她源源不断地送到赛场。

  她既是志愿者,又是拉拉队员。她用力敲着铁盆,喊到嗓子嘶哑。看到外地游客,她主动递上水果和矿泉水,义务帮忙对接食宿、解答疑问。“比赛输赢不重要,重要的是那份热情。”她说。

  在“村超”火爆之前,熊竹青已经在榕江打拼多年。“我进过工厂、摆过地摊,经营过服装店和夜宵店。”2017年,她开始接触农特产品行业,通过微信开展微商业务,逐渐积累客源。

  2020年,她和家人承包果园专门种植脐橙,后来又开设了农产品店铺。“不怕笑话,只要能赚钱且不违法的小生意,我都尝试过。”她笑着说。

  回忆起之前的榕江,熊竹青形容那时“生活节奏缓慢,村寨间的交流不多”,“当时外来游客稀少,我很少和别人谈及家乡,很多人甚至对贵州都一无所知”。

  2023年5月起,熊竹青发现街上说普通话的外地人越来越多,“感觉我们的‘村超’真的火了,我们榕江人本身就爱热闹,我每天开心得不得了”。

  在熊竹青看来,“村超”能火爆全国乃至走向世界,靠的不是流量,而是榕江独有的深厚“人情味”。

  这里的人团结如一家:村里办喜事,全村出动帮忙;游客找不到饭吃,村民会主动邀请回家;洪水来袭时,有大娘捐米捐菜还自付运费……

  “领导没有官腔,群众没有隔阂,全县上下拧成一股绳。”她说,正是这种凝聚力,让“村超”超越了体育赛事,成为一场文化盛宴。

  “村超”也改变了熊竹青的人生轨迹。如今,她身兼“村超”推荐官、球迷协会副会长、榕江妇联网络协会主席等多重公益身份。她的店铺免费为农户提供展销空间,房租、装修全由自己承担;直播带货不仅卖脐橙、百香果,还推广蜡染、刺绣等手工艺品,帮助留守老人增收,十多天就能卖出三千多单农产品,成为乡村电商的鲜活样本。

  令她欣慰的是,不少外地商人也受她影响,来榕江投资开店。

  即便在淡季,她也热情不减:看店、直播、走访村寨,工作室成了游客的“临时驿站”,“只要不嫌弃地方小,来了就是家人”。许多游客感慨:“在榕江花100元,能享受1000元的体验。”有人甚至选择旅居于此,只为那份真挚人情。

  真正的考验在今年6月下旬。榕江遭遇了连续强降雨的侵袭,一周内两次启动防汛一级应急响应,城区多处积水,基础设施受损严重。曾经吸引了众多球迷的“村超”球场,一度被洪水淹没。

  熊竹青的店铺位于低洼地带,洪水直逼三楼,为“村超”总决赛备好的果蔬、茶叶、羊肚菌及装修全部损毁。“我当时只看了一眼,说‘完了,没事’。”面对废墟,她没有沉溺悲伤,转身就投入救灾:在朋友圈发布预警,对接全国救援物资,组织车辆向重灾村运送物资。

  当得知一线救援人员连热水都难以保障时,她立刻发动村民支起大锅,轮班烧水、煮面。同时,许多曾通过“村超”认识榕江、认识“西瓜妹”的外地朋友,也纷纷通过她捐款捐物。

  在多方合力之下,榕江县城主干道在72小时内恢复通行,万家灯火重新点亮,通讯信号满格回归;原需半月工期的8000平米“村超”球场草皮,仅用8天便完成重铺。2025年7月26日,当“村超”赛事在修复一新的球场重启时,熊竹青如约支起了她的水果摊。

  “我觉得这就是我们的生机,每个人都干劲十足,拼死守护自己热爱的家乡。”熊竹青说,“我只是榕江人的一个小小缩影,太微不足道了。”

  生机

  “村超”的故事,终究只是榕江叙事的起点。当热潮退去、镜头移开,这座黔东南的小城一切照旧,它因足球而被看见,却不能仅靠足球而生存。

  榕江究竟是“被‘村超’改变”,还是“借‘村超’被看见”?这个问题背后,是外界对这座小城命运的关切与审视。人们担心,“村超”的光环可能遮蔽了它作为国家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的现实:过去这里曾是贵州贫困发生率较高的地区之一,产业基础薄弱,青壮年外流严重。“村超”带来的游客潮高度集中于赛事季,淡季时部分商铺门可罗雀。“村超”流量如何沉淀、公共服务如何跟上,都是现实的挑战。

  2024年11月在清华大学演讲时,榕江县委书记徐勃给出了作为地方主政者的思考:“‘村超’不仅仅是一个足球赛事,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种乡村振兴的重要探索,通过一场活动有效带动产业发展的一次尝试。”他说,“村超”给了如何实现乡村振兴、促进区域经济发展的“一把钥匙”。

  榕江县委县政府阐释了“村超”之后的发展方向:“长红”的根本在于一二三产的全方位融合。“村超”不能停留在赛事和浅层文旅消费层面,而应成为带动县域经济发展的新质生产力引擎——用好“村超品牌”,做好“招商选资”,选择符合榕江发展、具有带动力的优质企业深入合作,推动产业升级。

  当地人意识到,“村超”的价值远不止于球场上的胜负。其真正的爆发力,源于地方美食大赏、苗侗民族文化展演与非遗技艺的有机融合。因此,未来的“村超舞台”不应局限于绿茵场,而应扩展至全城、全县,将整个榕江打造为一个“全世界共享的超级秀场”——在这里,各地文化可同台展示,各类群体能各得其所,流量得以沉淀为“留量”,关注转化为可持续的发展动能。

  值得关注的是,榕江县委县政府把握住了“村超”运行中的深层机制:“村超”品牌收益的51%反哺全县250个村的集体经济,49%用于支持乡村体育公益事业,覆盖球队、啦啦队及青少年训练。这背后是“全民参与、全民受益”的核心逻辑,让发展的红利真正渗透至基层。

  在这幅发展图景背后,榕江的生机,正藏在普通人的日常行为里:洪水刚退,八天就重铺好球场草皮;临时安置点旁,熊竹青又支起了她的水果摊……

发布于:北京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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